终于可以象好莱坞坏小子西恩·潘那样骄傲地说:我们有勇敢的艺术家了。
勇敢(直面真实的敌人)
角川是《南京!南京!》最具光芒的角色之一,以其心路历程贯穿始终。在一部中国大屠杀题材的作品里,在一个受害国所拍的电影里,在一档敏感的历史公案前,让一位侵略者占据如此篇幅并且几近正面,无疑需要足够的理由和勇气。
当我们经历了“焚烧日本车”、“抵制家乐福”、“流拍圆明园兽首”这些颇为热血又较为冲动的社会事件后,不难猜想,陆川和他的新片未来可能遭遇的争议,也许以美化侵略者、政治不正确为名。陆川可能没有预见到这些风险,或者,即使预见也不打算退却,正是这个勇敢,使他站在了世界性的高度。
近年来,思想界兴起战争原罪说,战争即罪,遑论正义与非正义。即使不考虑这场新的文化流变,世界范围内的二战电影创作,同样从正义与非正义的简单分野,转向了更为复杂的人性、更为内核的真相、更为多样的个体。2007年,获得戛纳评审团大奖的《光荣岁月》,由阿尔及利亚、摩洛哥、突尼斯等前法国殖民地国家联合拍制,二战中,殖民地的热血男子为了未曾谋面却深为敬仰的“父国”出生入死,却在一面自由平等博爱的伟大国旗下,无法与法国士兵享有同等的吃西红柿、晋级升职的权利,暴露了战争之下的种族问题。2009年,获得第81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并摘取影后的《生死朗读》,前所未有地将一位纳粹集中营女看守浮出水面,为了保守自己是文盲的秘密,她不惜坐牢20载,然而,当女人在爱人的帮助下自己学会了朗读,她的爱人却难以面对她做过纳粹的事实,女人出狱时自杀,畸恋故事隐喻了后战争一代对战争一代的复杂感情。
《南京!南京!》同样深入了一个富于现实感的角度:时光向前走,历史向后退,中国的年轻一代,该如何触摸自己的前辈曾经遭遇的那个巨大伤口?日本的年轻一代,该如何看待自己的前辈曾对他国的所作所为?互动,在怎样的基点上成为可能?
美国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在著名的《菊与刀》里说,“和西方比起来,信仰基督教的民族有原罪感,他做错了,知道自己有罪就会承认,就会忏悔。日本的耻感文化是做什么事都没有好坏之分,只有羞耻之别。他做了恶,犯了罪,只要没有被发现被揭穿没有让他感到羞辱,他就不会认错。他只要感觉到羞耻,又会选择自杀、切腹这种节烈的行为自裁。”在这个天皇至上的神道教国家,战后因美日利益交换使其天皇免于问罪,因此在日本人的普遍感情中,二战的历史教育只有原子弹受害国的概念。到了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,日本年轻的政治家对战争的记忆淡薄,更无法像德国人那样反省战争的责任,一边是德国总理谢跪于犹太人纪念馆,一边是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