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1999年乍暖还寒的四月,江渡定定地看着唐烟的眼睛,唐烟扬着头,无畏地和他对视。江渡说,草窗我告诉你,年轻时我觉得牵手和拥抱这两样东西最干净,我实在无法容忍唐烟和别人牵着手逛街。所以我没有去找她,逃避了。
他们的爱情,本来不该是这样的结局,就因为横亘着这样一双手,没有了余音。
但是江渡一直没有把唐烟忘掉。夜深的时候,他开始对我说一些曾经的往事。这本来是他已经炒熟了埋在土里的秘密,并没有想到有一天婚姻会成为合适的土壤,让它开始破土、成长。我知道,江渡需要人分担。说他们相爱的故事,说他们怎么为对方的一点小病牵肠挂肚,怎么在深夜的大雪里旋转,在雪地里写下我爱你,他不无惆怅地说,草窗,唐烟太过犀利冷静了。他在述说的时候脸上闪烁着光芒,这光芒从来没有在我眼前出现过。尽管,他对我很好。他有时也会停下来说,老婆,我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吧。我笑笑,说每个人都有过往,我不介意。
和唐岩的关系算是无疾而终。有过一段热烈的时间,他的成熟,我的年轻,彼此吸引着最初的新鲜。到后来,慢慢成了亲情,所有的爱情都是这个样子,由热烈的爱转到绵延稳固的亲情,这应该是最完满的转变。
可是,唐岩是一个浪子,他从来就不想结婚。我17岁就聪明地知道,妄图改变一个浪子的灵魂是可笑的。可是这份聪明,在遇到唐岩之后,全部散落了。 我有时想,自己只不过是唐岩家常菜里一盘突兀的葱绿或者嫣红,是调剂的快乐、新鲜、心疼,唯不能持久。我的爱成了唐岩的负担,我越是担心成为负担就越变成负担,我不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,走到尽头,我只有后退,在自己的不甘里,我一边后退一边破坏。
遇到江渡时我已经25岁了,每个夜晚我都默默看书,妄图离开这个小城市,离开这里的一切。我把自己逼得很紧,唯一的消遣是到网上的一个论坛写些心情故事。那个论坛实在是太小了,所以我的文字就在那里变得出色。江渡是我的斑竹。
我们的交往顺水推舟。心照不宣地试探,却没有义无返顾的冲动,带着天平各自掂量。我们都需要一个婚姻。我们都不甘心就这么平庸地没有以爱情的名义进入婚姻,于是网恋成了一个妥协的借口,我们是彼此搭建的舞台,只等着在上面进行最华丽的谢幕。
那天晚上江渡接了一个电话,那时他刚夸过我的汤又有长进了。他的声音颤抖,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。我问他,唐烟回来了?他点头,要你出去?他继续点头。那你去吧,我平静地说。